崇阳周刊第704期第3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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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击数:151  更新时间:2024/1/4 15:56:02 将正文字体扩大  将正文字体缩小  还原正文字体为原样    
线薯粉
杜家驹

 

  线薯粉是在磨好的薯粉的基础上,再加若干道工序。

  薯粉在深秋磨好了,待到严冬,经过时间沉敛了性子,从野外的傲慢,变成纯净内敛,幽幽泛着白光。眼力好的农户,瞅一个皓月当空,自带天气预报地选定翌日必打霜出凌的大寒夜,准备制作薯线粉打牙祭。

  任何农事都不是突发奇想。线薯粉,也是农家大事,一瓢浆下去,线不出粉,前篇是前功尽弃,后篇是半途而废,哪个环节出了问题,农人都会心疼的肉跳。

  所以线粉师傅都是提前打招呼请的村里经验十足的老师傅,必须手脚麻利。自家妇人一个劲儿往灶膛里添柴,火苗子舔舐着柴火,噼啪作响,锅里的水吞云吐雾,翻江倒海。老师傅上前摸一摸主户已经调好的薯粉浆,不老不嫩,干湿适宜,便用葫芦瓢舀起一瓢,轻轻拍打,像一个流体学家,观察着从瓢孔里流出的薯浆,这是试手。

  线薯粉,精髓在于线。

  流出的浆汁要连贯成线,像纺的纱,像搓的棕绳,不粗不细,老师傅弓着腰,瓢端不高不低,化身节奏大师,用巧力而不用蛮力,让力量匀缓从瓢孔里流出,流到一定长度,老师傅暂停拍打。流的线粉,过一道开水淬炼,变成半熟不熟,表面晶莹剔透状,主户用长筷或火钳迅速将其挑拨到另一个凉水锅里,经过冷水的冲洗,线粉不软不硬,基本成型了。

  薯粉就这样一瓢一瓢地,由粉成线发生着物理变化,同时味道也发生着天差地别的化学变化。老师傅的背,在凛冽的冷空气下冒着热气,前躯在蒸气的缭绕下,眉毛胡子滴水,感受着冰与火的体验。长期劳作下来,他的手臂成了耐高温体,再也不能轻易感受到天地气息落差对身体带来的变化。

  霜降青草烂,出凌红薯甜。线粉经过冷暖专家的伺候后,需要趁着下半夜白露霜起,赶紧接受大自然的洗礼。主户趁着夜色,把粉条铺撒在场圃、院子里的竹帘上。凌风瑟瑟,吹面而过,黏在一起的线粉凌开了,暗哑的色泽露出鱼肚白,日晒夜露萃取弹性丝滑,这样生产的粉条才能嫩白甜,味道才能酿成苦尽甘来。

  线薯粉的工艺不在复杂,全凭三五人协作的感觉和经验,火候把握要恰到好处,瞬时而成。火大则糊,力短则呈滴形,出来的薯粉就成了老鼠疙瘩,煮不熟嚼不烂。这样的败笔是农人绝不允许的,汗水要流在刀刃上,挥锄烈日下的汗水不精贵,收获进来的粮食浪费了,那是造孽,十恶不赦。

  我至今想不明白,是谁发明的线薯粉?为什么非要在刺骨的寒夜精锐尽出?又是在怎样的摸索下,经历了多少失败之举,意外获得了天赐灵感,才将这个美味带到了人间,然后把方子散布开来,驱使着一代代农人费尽心力甘之如饴,诱惑着一个个吃货趋之若鹜。

  他们绝不是像我们现在为追求食物味道而费尽心机,在自然条件的逼迫下,食物匮乏的年代,能吃饱一口便是幸福,哪来挑剔?这明明是不向生活妥协、同艰苦作斗争的产物,为尽量延长食物储存时间,争取多获一次饱腹,而冥思苦想的智力创造。

  平凡的生产者向来是生活的技师,他们深谙自然和食物之间的关系,把气候和感悟结合,探索美食密码,制作出可歌可颂的饮食序列,让人类基因流传。

  薯线粉赋予了薯作物的高级感,为它注入了灵魂,丝丝线线,弯弯曲曲,经久不坏,美味无穷,彰显着农人用粗掌粝指打磨生活的动人情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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