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杨景辉
经不起街头烤红薯香味的诱惑,买一个剥开皮露出金黄的薯瓤,咬一口,闻到一股熟悉的烤红薯的香味,我仿佛回到了乡村昔日的那些艰难岁月。
老家是一个小山村,我是吃着红薯五谷杂粮长大的,在五谷杂粮中最熟悉的莫过于红薯。自从看过电影《七品芝麻官》电影主角徐九经“当官不为民作主,不如回家卖红薯”的名句,使红薯又平添了一层道德的内涵,更加对红薯厚爱有加。
在那个粮食极为紧张的年代里,红薯以高产和营养丰富而成为山里人的主要口粮。三伏天,有一次因不好好做作业,严厉的父亲硬是将我揪到地里助草翻薯藤,让我饱尝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”的艰辛。秋季,一到了红薯成熟的日子,全家挑着竹篓,扛着锄头,拿着镰刀上地里挖红薯我们小孩子用镰刀把红薯藤割掉搬回家,嫩叶子拿来洗干净,剁得细细的,然后放在大铁锅里煮,放点糠粉,煮成猪吃的美食。粗些的和老些的茎叶就留下喂牛。猪给喂得饱饱的,牛也吃得肚皮鼓鼓的。
大人们在地里使劲挖红薯,用打磨得尖尖发亮的锄头一个一个的眼挖。一锄头下去,把土翻过来,眼前让人惊喜,串藤上连长着好几个红薯,一般都是大的多,有的一到两斤重,大人们乐呵呵。
大人们忙着挖,我们就忙着把挖出的红薯抹掉土,一个个放入竹篓里。放满一担,父母就挑回家里。连着下来,被父母亲开垦出的荒地,也能收上一大堆红薯,心里甭提有多高兴。看着堆在屋檐下还散发着新鲜泥土芬香的红薯,弟妹们嘴馋就拿上几个,到门前小溪边洗一下,连皮也不削,就嚼进嘴里,脆脆的,甜甜的,肚子再没有饥饿感了。
烤红薯很好吃,烧熟的红薯软软的,香甜可口,趁热吃味道更佳,很养人的,我们很爱吃。那时候种植农作物都兴用“土灰”,就是把田埂上、房前屋后、地里长的杂草用锄头和刀刨砍倒,铺在地里等晒干后,把草跟土和在一起堆成土堆,用火烧成土灰。土堆彻底烧过需要好几日。这个正在烧的草土堆,温度相当高,放学回来,我们就一次丢上十来个红薯在土堆里。红薯的大小,烧熟的时间也有长有短,烧熟透的红薯会散发一种清香,当闻到红薯的诱人香味时,就把热土扒开,把红薯拨出来,捏一捏红薯的四周。如果变得软软的,没有一处硬块,就可以吃了。大伙没等烤红薯变冷,就着烫手的温度,把烤熟的红薯皮剥掉,左手烫着了,就换到右手,确实是捧着一个“烫手的红薯”,要连换好几次手,但我们像些小猴子一样,抓耳挠腮,口中直呵气,还是趁热把香喷喷的烤红薯吃下了肚。现在想起来,红薯不仅喂养着我的身体,还是我的精神食粮。
那时全家把红薯煮熟了当餐。洗红薯时将薯搁在竹篓子里放入装了水的大木桶,拿着耙锄把红薯在水里来回摆动,红薯在竹篓里相互摩擦,粘在红薯表面的泥土就会洗干净,放进锅里蒸。把煮熟的红薯捞起来,盛在碗里,夹上几块腌制的萝卜干,一顿午饭或者一顿晚餐就解决了。在物质相当贫乏的时期,红薯充当了主粮的角色,发挥了粮食的作用,让全家人没有挨饿,红薯功不可没,有救命之恩,到现在我都对红薯怀有深深的感恩之情。
红薯还可以熬成糖,把它煮熟剥皮放在锅内挤成薯汁,拌上麦芽,用火慢慢熬制成粘稠状的糖。用竹筷子搅几圈就可以搅上一大坨,甜甜的,软软的。过春节时母亲将薯糖砣熬化,将米泡粒倒入薯糖中搅匀捏成团当作过年的零食。
吃不完的红薯,各家各户就把它们洗净,刨成细丝,用竹篾垫子晒干后贮存,补充粮食不足。在天气睛朗的日子,母亲把红薯洗净煮熟,揉碎,切成三角形,里面放上芝麻,晒干,吃的时候就炒一下,这就是乡土味的红薯片,吃起来又香又脆又甜。在隆冬季节,外面飘飞着雪花,一家人团团围在火塘旁,边烤火边烤红薯,爷爷乐呵呵地跟我们讲《三国》和民间故事,这种农家人的悠闲惬意,现在无法寻觅。
我自从走出乡村,再也没有栽红薯的经历了。眼下融入城市生活,经常沉浸在鸡鸭鱼虾、酒肉精粉之中,但也难改变我对红薯的一往情深。有时,下班途中就买上几个烤红薯,边走边咀嚼,就想起家乡的红薯,就会想起那段靠它过日子的艰难岁月,就会怀念勤劳乐观的爷爷。岁月如流,我对红薯的感情也与日俱增。是它养育了我,是它伴我渡过了那段物质稀缺的童年。红薯让我得到了温饱,让我懂得只有勤劳才有无限的收获,让我明白在艰难困苦的时候,日子应该平淡从容的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