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汪霞
1
老屋的清晨,是被窗棂上那只好奇的燕儿啾醒的。
于是,邻家年且九十的皓首老人,推开了那扇厚重的老木门,“吱呀”一声,清新地泛着鱼肚白的黎明之光,宛如那最淘气的玩童,倏忽扑怀,粘满衣襟。堂屋里守夜的狗儿,睡眼惺忪地轻吠一两声,算是给主人道过早安,便挪到靠墙的角落,继续神游周公去了。
“嘀——哒”的脚音,在深深的弄堂里次第响起,伴有扁担箩筐的轻碰声。夏日之计贵于晨,勤劳的乡亲,趁着清凉的早晨,像鸟儿般飞向田边地角,寻食去了。
回望,堂屋里悬着一个个空空的巢,远飞的燕子啊,可曾记得回家的路?
2
夏雨如注。
雨从灰暗的天空来,从崎岖的高山来,从葱茏的森林来,从旷寂的田野来。寻寻觅觅,清清戚戚,该是清照的婉约诗行吧?书写着那云端的天堂,也书写着那冰冷的山石。云,轻信了风的流言,被披上沉重的阴影。满则溢。雷霆是伊沉闷的叹息,雨线是伊不止的清泪。
假如,这挥洒的雨丝真的能缓释那阴云的忧郁,这冰凉的雨水真的能慰抚那煎熬的大地,那么,就酣畅地下吧!就肆意地下吧!就满满地下吧!
分明,有的话,一出口就是劫。试看,屋檐下那千百年滴流的石板依旧,这季节性的夏雨,仅让阶前的点点苔痕,重显丰盈罢了。
3
喜欢把后院里的柿叶细细扫拢,燃起一缕旷野的炊烟,随风飘荡,去探访远黛,近绿。
喜欢赤脚走在田埂上,坦诚地亲近脚底腴润的泥土,去重温儿时的嬉戏,奶奶的怀抱。
喜欢独睡在老雕花床上,留一盏昏暗的油灯,将思绪纷乱地涂抹在斑驳的老墙上,幻想着时光的倒流。
喜欢缠着皈依佛门的老姑,捧读经卷,让愚钝的尘心,去那明净的菩提树下小憩。
……
人生如河,家却永远在彼岸。那里,有最美的森林,有最淳朴而纯净的根。